林断又尝试找了几次工作，可惜都没遇到合适的，最终是罗秋蘅替林断规划了下未来。

他拿着ipad给林断看，上面是他截的图和整理的资料。

“我建议你以社会考生的方式参加高考，凭你的脑子不难，这段时间在家安心备考就行，时间其实有些紧，你可能会有些辛苦。不过如果你在家实在坐不住的话，我听说小区门口那家咖啡馆在招兼职的店员，我可以带你去问问。”

高考？林断靠着椅子，仰头看着罗秋蘅。

“嗯。我挑了几个大学，你看看。”罗秋蘅滑动屏幕，问他：“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？”

页面上有许多知名度很不错的大学，大多都在北京。林断一一略过，最后指着贵大。

并不意外，罗秋蘅心里叹了口气，摸了摸林断的头，“你太乖了。”

之后几天，罗秋蘅给林断买了网课和一些教辅资料，白天时间他自由支配，晚上他会答疑。

刚开始的学习并不顺利，像是模糊褪色的胶片，十几年前学过的那些知识点早就一点印象都没了。林断跟着网课从最基础的知识学起，他很认真，说是认真，不如说是珍惜。

有时听到某些他还有印象的地方，他会不受控的回想起以前上学的日子。

阳光透过米色的窗帘洒在课桌，林断撑着头，转笔看着黑板。下课铃响起后昏昏欲睡的走到门外，站在走廊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色彩斑斓的，由太阳光和树叶构成的闪烁不定的画面。

同学追逐打闹，深呼吸能闻见青草的气味，一切都是崭新到透明的，一切都是蓬勃有希望的——

林断收回思绪，抬手摸了摸书桌上的多肉，继续抬头看网课。

花了一个半月啃完考试的基本知识点，林断开始尝试做题，这个阶段相对比听课要吃力一点，做题后才发现很多知识点他掌握得并不熟练，因此还得返回去看书看课。而又过了一个月后，他才可以做到不用查公式、查知识点也能流畅解题。

在又一次自我检测中拿到了满意的分数后，林断伸着懒腰，看着零钱的余额，决定去那个咖啡馆看看，毕竟每次收罗秋蘅的转账他都很难为情。

他吃晚饭的时候说了这件事，罗秋蘅听他说完，慢悠悠喝了口汤，说可以。

林断觉得这种反应有点奇怪，但他挺兴奋的，也没多想，只是看着罗秋蘅拿起手机点了几下屏幕，像是在给什么人发消息。

罗秋蘅住的地方是一个中高档小区，咖啡馆就开在寸土寸金的地段，从小区门口走出去过个马路就能到。

推门而入，里面的风格并不是一贯的高级冷淡风，相反，它朴实而温馨，不大的空间里有很多绿植和花束，柜台上还窝着一只三花猫，林断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。

他整理了下衣服，深吸一口气，走到柜台边。

“你好，请问你们还招兼职吗？”

看店的是个小姑娘，应该是大学生，穿着粉色polo衫，扎着高马尾，看起来青春洋溢。

“对，你是来应聘的吗？”

林断说是。

小姑娘带着亲和的微笑拿来一张表，让林断填写信息。看到林断写下姓名后，她“呀”了一声。

“你是林断呀？”

林断不明所以的点头，问小姑娘怎么了。

“是这样，店长之前给我说过，会有个林断的人过来，直接要下就行。”小姑娘认真观察着林断的外表，然后笑了一下，“所以你不用填表了。”

林断不知道该说什么，他有点佩服罗秋蘅的人际关系。

现在是下午两点，店里没有什么人，两人坐下闲聊。

小姑娘叫方润玉，23岁，正在读研究生，一般是下午来几个小时。

“这店的好处就是这样，工资算不上高，但时间特别人性化，每个人排好班，各自负责几个小时就好，不会耽误大家的正事。”

方润玉一边介绍店里的基本情况，一边偷偷观察林断。

“你看看你什么时间方便，我给你排一下班？”

林断一下下摸着正在打呼噜的猫，想了一下，回答：“就这个时间吧，大概下午2点到5点。”

方润玉挺开心，说和她一个时间段，以后可以一起看店。她低头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，写完后抬头一看，笑道：“你很喜欢猫吗？”

点点头，林断问道：“这猫是你的吗？”

不是，方润玉也伸手摸了一把，“这猫是这家店上一任老板留下来的，养在店里，大家一起负责喂。嗯……归属权的话，咱们店长也是打工人，那就应该算现任老板的吧？”

“这家店换过老板吗？”

“换过，”方润玉从大一就在这家店里，待了很多年，她说：“我也觉得奇怪，这店利润挺高的，前老板说转让就转让了，可能和现在的老板有什么关系？”

闻言，林断问道：“现任老板是什么样的人？”

不知道，没见过，方润玉摇头。

林断又想问些别的，但是店里来了客人，他就不好意思再打扰，说自己明天会按时来上班，然后离开了。

出门后准备回小区，又觉得时间还早，林断准备去逛逛超市，冰箱里罗秋蘅爱吃的酸奶好像快完了。

走进小区附近一家沃尔玛，林断推着购物车慢慢选购。拿起一罐果酱查看配料表时，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争吵声，并且愈演愈烈。

林断放下果酱，推着车往前走了几步，突然又听见了一声巨大的响声，他忙走过去，看见摆在促销位上堆成金字塔形的罐装饮料都被推倒，散落一地。

周围人群发出惊呼声。

林断上前一看，发现是两个男人在争吵，其中一位穿着咖色夹克，身材高大，胸口大幅度起伏，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。另一位穿着灰色毛衣外套，身材略微瘦小一些，由于背对林断，看不清他的神情，不过似乎比较冷静。

咖色夹克那位看起来气不过，指着对面道：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都是怎么想的，你和我在一起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，你从始至终都是在玩我，不是我也可以是任何的别人。今天要不是我发现，我还被你蒙在鼓里，你就这么缺爱？我出差出去个几天，手机微信就消息不断？”

“徐阳，你到底把我当什么！”

“我给你发消息你不理我，我生病了你只会敷衍我，你只会向我索取，你对我有过一点点的爱吗？有吗！”

徐阳？林断心里一惊。

徐阳看起来还是很冷静，语调平稳，没有因为周围人群或鄙夷或看戏的眼神而感到丢脸，他说：“既然如此，那就分手吧。”

“你！”咖色夹克男子瞬间红了眼睛，指着手指点了好几下，最后又用力压了回去。他握着拳头，沉默很久，狠狠道：“好，这是你说的。”

说完转身就走，并用力把脚下的一罐饮料踢开，发出“砰”的一声。

这时已经有保安赶过来了，人群还是没有散。徐阳望着那远去的背影，绷直的脊背渐渐佝偻了下来，他对保安抱歉：“我会收拾好的，损坏的商品我也会全额购买。”

他低下身开始捡饮料，人群里有小孩想要上前帮忙，但由于刚才那一出两个男人之间的分手戏码过于震撼，小孩的家长怕沾染什么病毒，连忙拉着小孩的手走了。

人群逐渐散去，过往的记忆如同海啸般向他砸来，林断愣在那里一动不动。

课桌里的垃圾，课间出去后直到上课也不回来的消失，放学后和两个男生走进小巷的背影，散发着腥臭味的棚屋区，难为情的微笑，图书馆，车站，树林。

再到顶罪，最后定罪。

一晃好多年过去了，林断的舌根有些泛苦。

他捏了捏手里的购物车，又静静地看着蹲在那里捡饮料的背影，最终还是松开了手。

他走上前，蹲在地上帮他。

察觉到身后的声音，徐阳回过头，然后睁大了眼。

毕竟这张脸他这辈子都不会忘，多少个午夜梦回，多少个实验室寒冷的月光，他都是靠着心里这点念想撑了这么多年。

“林断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