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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鸿门宴 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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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,步生莲被带去见县令大人。

“刚刚我还在想为什么盗匪会突然出现在河州,”步生莲看着这群拿着各种武器的府兵,“原来他们是被你找来‘照看’感染瘟疫的患者的。”

“不错。”当河州县令察觉瘟疫要控制不住了时,就将盗匪放进了河州,再借盗贼入城的名义关上城门,以防消息泄露到京城。反正从瘟疫的事一出来,他就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了。把钱交出去救瘟疫患者?他才不会,现在万事俱备,他只要安排好和步生莲的商队一起离开,到时候河州怎样关他什么事?

“莲少爷,如果你没这些小动作,原本我没打算对你下手。”

反正都到这个份上了……

“康叔在你手上?”

“早死了吧,我都不记得扔哪儿了。”

步生莲攥着的手松开了,不知道为什么,每次到这种时候他就格外想见濯清尘,和平时写信给他的那种思念不同,他盼望濯清尘能够像以前他难过时一样,把他的眼睛蒙住。他想念濯清尘干燥温暖的手掌和把所有的东西隔绝在外面的衣袖……他快要忍不住了。

可是眼前的人并不给他逃回避风港的机会。

“莲少爷,我已让人加紧把你这趟在河州需要收的账收完了。我看庆功宴就免了,我们即刻启程吧。”

“好啊。”步生莲避开上来抓他的手,朝着河州县令身后的马车走过去。马车爬了一半,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,“雇佣盗贼也是钱,救治患者也是钱。明明都是要用钱,为什么你要大费周章把盗贼放进城里来?”

“哪能一样啊。感染了那么多人,那些盗贼随便一搜不就拿到钱了吗?我给他们备下这样大的一个戏台子,他们就应该对我感恩戴德了。那些感染的人是自己运气不好,我凭什么要出钱救他们?”

“也是,”步生莲看了看他,“你无耻嘛。”

“莲少爷也就这时候还嘴硬,我不生气,毕竟你死在前边儿。”

步生莲坐在马车里,马车被人操纵着往前缓缓移动起来。等转过一个弯,步生莲闭上眼。

“转过弯,再走一柱香的时间,马车会连续右拐两次,再直走,大概一刻钟,马车会上桥,到时候……”

步生莲把袖子扎起来,打开车窗,跳进了河里。

“到时候跳河,你需要往河边游,我会在那里等你……太子殿下怕你出事,让我来接应你。”

这是一个时辰前,河州县令来到步生莲面前时,十七对他说的话。

步生莲刚从河里冒出脑袋,就被人拽上了岸。来人粗鲁地把他夹在胳膊底下,几步爬上岸后上了停在岸边的马。

步生莲从他怀里挣扎出来,“十七,你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?十三呢?”

“嘿,猜对了!奖励是后面的追兵,高兴吧!”

当初步生莲一路到京,十七是“押送”他的人之一,因着十一的缘故,他和步生莲有些交情。

步生莲扒着他往后看了一眼,河州县令的人已经反应过来,朝他们这边追来了。

“太子殿下一句清匪令说得轻松,暗卫阁的人差不多都被外派出去了。十三不在,只有我,忍着吧。”十七把他拽下来,自己也回头看了一眼,“嚯,这么多人。你家太子殿下怕你遇到什么事,以防万一才把我调来的。说好的以防万一,谁知道刚摸进河州城就碰到这档子事,你今年犯太岁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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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人,附近都搜过了,没找到人。”

过了华安街,那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河州县令面露狠色,“混蛋!”

紧接着又有人来报,“大人,不好了,大监带着车队逃走了!”

“什么?往哪里逃了?”

“城北,城墙塌陷处。”

“不管那个兔崽子了,再闹下去,反倒让别人知道了咱们的计划。走,咱们离开河……”

话没说完,不远处就爆发出一起动乱来,打破了所有人的计划。被囚禁已久的人们远远看到河州县令的人马,以为他终于按捺不住要对他们下手。于是他们终于揭竿而起,但凡能够走动的,都朝河州县令涌来。

又被“照看”他们的土匪们挡了回去。

从步生莲和十七这个位置听过去,先前只是一声吵闹,随后声势一下子便壮大起来。

他们其实就躲在河州县令不远处。只是暗卫所藏匿技术了得,带着一个名为“步生莲”的小累赘,也没被人勘破了行踪。由此得知,十七除了一张嘴,还是有些真本事的。

河州县令出现在城西激怒了受迫害已久的城西居民们,他们的声势越来越大。步生莲听来,连地都要被震破了。

“他们能逃出来吗?”

“逃不出来,若这样就能出来,他们早就出来了……你听着声势大,是因为你现在就躲在地底下。”

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”

“感染瘟疫,被人囚起来不管不顾,很多人就这样死了。死亡会带来恐慌,恐慌之后是绝望。”十一砍断一截衣裳遮住步生莲的口鼻,“聊胜于无……这个时候罪魁祸首出现在他们面前,绝望又会变成愤怒。奇怪吧,明明都已经绝望了,却还是忍不住愤怒。”

“没人救救他们吗?”

“有,还在路上。”

步生莲抬起头来看着他。

“太子殿下接到了你的消息,我来的路上听说他已经动身来河州了。”

十七探出头看了眼局势,“但现在的形势,其实他们被河州县令的人挡住,伤害才是最小的。”他带着步生莲从藏匿处跳出来,借着混乱的局势离开了乱局,“如果他们这个时候冲破囚笼逃出来,城东没被感染的人也要遭殃了。到时候太子殿下来到河州,可就不单单是瘟疫这么简单了……那可就是暴动了。”

步生莲看着外面对立反抗的人群,“城东的人真的不知道城西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吗?”

十七愣了下,“你对这种事倒是格外敏感。”他把步生莲露在外面的脑袋拉回来,“不可能不知道。你看河州县令游刃有余的样子,一看就是早就习惯应付这样的场面了。有人给你看过河州的分布吗?”

步生莲摇了摇头,“我只知道河州以华安街为界,城东是没被感染的人,城西是感染瘟疫的人。”

“你猜为什么城西变成那个样子,城东却基本没被波及?”

步生莲不知道。

十七捡了根树枝,在地上画了三个矩形,中间画了一条线。

“这条线是这条河,这条河和华安街分割了河州城。上面这两个矩形是城东和城南,下游这个矩形是城西。河州堤坝塌了,坍塌位置就在城西。”

“不是只有城西是感染者,是城西出现瘟疫后,他就把城西整个看管起来了。”步生莲得出了结论。

“答对了。”十七扔掉木棍,拍拍手,“城南住着的是达官贵人们,城东是像你家这样有钱的商户们。城西?城西住着的是一群连吃饭都困难、活得牛马不如的百姓们。想不到吧小少爷,你在被人捧在手心里金尊玉贵地长大的时候,有无数和你一样大的孩子可能连一件衣裳都没得穿、一顿饱饭都吃不上。为什么城东没被波及?因为谁在乎畜牲们的死活啊。”

步生莲没说话,他低头思考了很久,发现自己尚且不能得出一个很好的结论,于是他选择询问十七这个问题的答案,“我们现在能做什么?”

沉默转移到十七身上。他没想到步生莲会问他这样的问题。

少爷是吃不了苦的。十七很早之前就知道。看看刚才这一路,看看刚才挪地方的时候,步生莲被突出的树枝擦破了面皮,他瞬间就要哭出来的样子。对这样的少爷来说,把眼泪憋回去都算吃苦了吧。他没指望少爷下凡体察民情。

命不一样,就是有人生下来就是别人的手中宝、心尖肉,就是有人生下来就是猪狗不如、烂命一条。

得认命!

十七在暗卫阁混了这么多年,早明白这个道理,他没那么矫情。说这话,只不过一时没忍住,又想起当初送步生莲去京城,饭菜不合他口味他就赌气不吃的少爷架子,想拿来恶心恶心这个少爷秧子罢了——这么看来,他好像确实还有些矫情。只是没想到少爷秧子是个“实干家”,把这个难题又抛给了他,倒是让他有些哑口无言了。

步生莲看他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,知道这人靠谱可能只靠了一半,于是自己趴在地上往外看,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办法来了。

十七把他薅起来,“别想了,你这没长几年的脑子能想出什么来?我们得趁乱离开这里。”

“难道你想出办法了?”

“我们现在出手,不仅会暴露自己的行踪,一不小心还会打乱太子殿下的计划。先藏好吧,找机会离开河州……你那边什么情况?”

“我让武师去把瘟疫的消息告诉大监,他们离开应该是害怕瘟疫的事情被大监捅出去,去追大监了。我被关押的时候,有人在碗底下放了张纸条,说穿过华安街,径直北走,看到北城门往西一直走,有一段失修的城墙,能出去。”

“知道是谁吗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不知道是谁,就很难判断递消息的是什么立场。但现在他们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了。

“先走。”

步生莲和十七刚出河州,就迎面遇到了大监。

大监不知从何处得知瘟疫的消息,大惊失色。鸿福遂劝他别再存和县令合谋的心思,快些逃跑。鸿福买通了常年在不同州县间走货的货郎,意外也得知了城北这条路。

“小子,你是真犯太岁啊。这都能碰见。”

而不远处传来声音,河州县令带的人也到了。

“糟了。”十七把步生莲护在身后。

原本应该在河州一块出城的人,竟然在同一个地方又遇到了。

“我和各位,还真是有缘啊。”河州县令狞笑起来,“来人,拿下他们!”

武师从车队里出来,和十七调换位置,挡住了杀向步生莲的人。

十七一把抱住步生莲,抢了匹马逃跑,混进车队里面——车队的人还不知道几位主子发生了什么事,总不至于立刻就对步生莲拔刀相向。

然而河州县令带的人显然比商队一干人马生猛,十七被左右夹着,竟然一时逃脱不了。十七带着步生莲跳了马,跳上旁边一辆马车。谁知人还没站稳,马车一个急弯,把十七又扔了下去。他只来得及把步生莲往里扔到车厢里,自己便掉到了土匪堆里。

然而可惜的是,那是大监的马车。

这辆马车成了众矢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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